从设计的角度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文化：特定的人群（比如民族）具有的共同的生活模式，包括：语言、宗教、政治、经济、艺术等。所有的文化内涵都是由具体的、可见的器物或行为来体现的，而设计是对这些器物、行为的创造、组织活动。因此，设计与文化是密不可分的，可以说设计是文化的一种表达，文化是设计行为的核心。 　　我们对设计与文化的一些感受往往是感性的，如果非要弄清设计与文化的关系，不妨借助符号这个概念。 “人是符号的动物”，符号思维已经成为了人类表达和交流的基本工具之一。我们借用符号学的一些基本观点和理论，来考察设计中的文化意味。 　　从符号学的角度，我们把设计的文化意味分为三个层次来解读： 　　1． 设计的元素。元素是组成设计的最小单位。视觉设计中，元素有色彩、文字、图形等；产品设计中元素主要指形态、材料、色彩等。 　　2． 元素间的秩序。秩序主要是指元素的相互关系，像均衡、对比。 　　3． 设计的整体。元素与秩序相互结合，相互作用，将设计完整地呈现出来。 　　在设计作品中，这些层次相互包含，浑然一体，体现着设计的文化内涵。我们可以用这个观点来看日本设计师原研哉设计的稻米包装。 　　它的元素层次中有：书法，印章，纸袋的材质等，这些都传达了这样的内涵 ：历史悠久，传统包装。同时，印章也体现出稻米质量上乘， 店铺信誉良好这样的含义。再来看秩序层次，汉字的排布是手写风格，白纸粘贴到纸袋上也是体现手工感觉，纸袋的系口加重了这一风格。这都体现了手工包装古朴的味道。最后来看设计整体这一层次，前两个层次所渲染的风格使得整个设计指向了这一含义 ：“传统老店包装”，这一设计把人们带回了工业时代之前的日本。 　　设计师为何要创造这种文化氛围呢？我们来看设计的背景。二战之后，日本政府规定，优质与劣质稻米都采用统一价格，于是，稻米厂家不再重视稻米质量，包装也很简陋，使得这种生活中重要的产品变得毫无品质。原研哉在这个优质稻米的包装设计中，运用一些特定的元素，秩序，把人们带回到传统社会中重视稻米质量的文化场景中去，让设计的整体层次体现“传统时代的米文化”、“工业文明前的米文化”这样的意味。 　　看完例子，我们来对设计的这几个层次进行符号化分析，来感受设计中的文化意味。 　　 　　一、元素的文化性 　　 　　设计元素的文化意味是长期文化积累的结果，这种积累主要体现在中介层次中。不同的中介层次，会改变整个元素符号的文化意味。看个例子，我们上网时会在浏览器界面上看到一个符号“”，这个符号所指是“主页（Homepage）”。在设计者的设计中，这个符号的能指与所指之间的中介层是“home—带烟囱的小房子”，这样使用者看到房子就联想到家（home），从而完成“Homepage”这一所指意义。而汉语中没有“Homepage”这个词，对我们来说，“主页”与“房子”没有关联。我们只是被告诉这个按钮的所指意义，然后记住。这时这个符号的中介层次就改变为 “告知—记住”这种经验模式。也就是说，我们把这个具有西方文化色彩的符号接收到了我们的文化中。在这个西方文化占统治地位的时代，很多西方符号都是通过这种模式成为国际性的通用符号，各个文化背景的人们都已经通过“告知—记住”接受了它们。 　　相应的，很多中国传统文化的设计元素是难以进入到世界文化交流中去的。比如国画的竹子，外国人看到中国画的竹子，有可能感受到生命力，但无法感受到它代表的中国文人精神，因为这个符号的中介层次经过了多年的绘画、诗文甚至文人的生活经历的层层积累。西方的受众对于中国文化的认知也往往只能通过“告知—记住”这种模式获得。但处于弱势的我们却少有机会来推广我们的文化。 　　 　　二、秩序的文化性 　　 　　秩序层次的文化性在我国传统建筑设计中体现得很明显，我们祖先把“礼”作为秩序直接用到建筑元素的组织中，我们常说的“九五之尊”，就来自于宫殿中以9 ：5的长宽比来象征天子之居， “礼”的观念也体现在城市规划设计中， “匠人营国，方九里，旁三门，国中九经九纬，经涂九轨，左祖右社，面朝后市。”就体现出皇权至高无上的地位。反过来看，这种秩序具有很强的符号性，它的所指直接指向了我们文化的中心，它的文化意味更直接、更深刻。 　　在设计中，我们如果能够很好的借鉴传统文化中的秩序，也许能够让我们更深刻的体现传统文化。 　　 　　三、设计整体的文化性 　　 　　这一层次中，整个设计被看作是一个符号，它通过元素与秩序的相互作用这样的中介层次，来实现它的所指，也就是核心的文化内涵。 　　一个成功的设计能够完整，准确的体现出设计者要表达的文化意味，能够营造出相应的文化氛围，唤起人们的共鸣。这一点在产品设计中也有体现，一个品牌的几款产品如果能够获得消费者的认可，便会形成一种良性的品牌文化。在设计后续产品时，设计师会将成功产品的设计元素或者秩序继承下来，以延续其品牌文化。这就是设计整体文化内涵的一种体现。比较成功的例子有德国大众公司的新甲壳虫（New Beetles），它的设计借鉴了大众成功车型甲壳虫一些元素与秩序，从而让人们又感受到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甲壳虫情怀。 　　从符号的角度来解读设计的文化内涵，也能够让我们更好地在设计中表现自己的传统文化，而不是泛泛体现“中国味”。 　　本土设计师的工作不会脱离自己民族的文化圈，我们要寻找机会来使传统文化深入人心，为中国文化跻身世界之林打下基础。在表现中国传统文化时我们也应该做的更加深刻一点，摆脱肤浅的“中国味”的设计。 　　  ■　李洪海　徐邦跃　  来源：《装饰》